父母老了，越發像小孩子。

每次回家，他們都爭著沖到我面前，數落對方的不是，還非要讓我評評理。

這次沖在前面的是母親。她狠狠地瞪了父親一眼，說：“你爸這個老糊涂，越來越不明事理了。前一陣子，你工作忙，不常回來，我們倆就想給你打電話說說話。你爸早晨鍛煉回來，10點多就要打電話。我說你在單位忙著呢，別打擾。誰知道，他悶聲不響等到晚上6點多，又提起了打電話。他也不用腦子想一想，那會兒你剛下班，又要買菜，又要急忙趕回家做飯，忙得哪兒有說話的空兒……”被母親搶白一頓的父親不甘心地分辯道：“就你能，你不是也想給丫頭打電話嘛。為什么總說我的不是？瞧你挑的那時候，晚上10點多了。她累了一天，干嗎不讓她早點休息，偏要干擾她。”“你……”母親說不出話來。

“好了，好了。”我趕忙做和事佬，拉開他倆。“都是我不好，以后我主動給你們打電話。這樣，你們就不用為這事拌嘴了。你們倆都是好心，都沒有錯。”這樣說著，我的心里充滿了內疚和自責。什么時候，父母給我打電話還要看我的時間方便呢？而我則是想打就打，有時竟然長時間不打一次電話，還很心安理得。

此后，我總是刻意提醒自己給父母打電話。就這樣，有時候還會忘；而每每想起來時，總是不由分說地打過去，不管不顧，而電話那頭準保有人接聽。哪怕他們正在吃飯也會撂下飯碗，已經睡了也會重新起來；甚至母親舉著和面的手跑來接電話。有幾次，電話里傳來高亢的戲劇唱腔，那是父親在聽戲。聽到我的聲音，父親毫無例外地說：“等等，我把電視聲音關小。”我的電話像無孔不入的“騷擾”，他們卻甘之若飴地享受著。

單位分了一箱蘋果，想到父親愛吃，我給他們送過去。父親正在樓下的花園里跟一幫老頭兒下棋。看見我，棋也不下了，跑過來幫忙提箱子，自豪地沖眾老頭兒說：“我丫頭又給我送水果來了。還是丫頭好，跟父母貼心。她還經常往家里打電話呢。”什么時候，打電話這類小事竟成了生性平和的父親的炫耀資本？呵，父母的心，僅是兒女隨手打個電話就能滿足的。這類在我們來說是舉手之勞的小事，于他們卻是極大的安慰和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