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販嬰醫生受審痛哭 被拐兒童家屬:哭晚了
摘要: 7名嬰兒被拐賣 2013年7月20日，陜西富平警方接到產婦董某家屬報案，質疑新生嬰兒被婦幼院醫生張淑俠拐賣。接報后，富平警方立案并成立專案組，全力展開偵查。8月5日，產婦董某未滿月的兒子被警方解救送回。 20 ...
| 7名嬰兒被拐賣 2013年7月20日，陜西富平警方接到產婦董某家屬報案，質疑新生嬰兒被婦幼院醫生張淑俠拐賣。接報后，富平警方立案并成立專案組，全力展開偵查。8月5日，產婦董某未滿月的兒子被警方解救送回。 2013年5月29日，王某某所生的雙胞胎女嬰。潘某某以30000元的價格從張淑俠處將兩名嬰兒買走帶回家中。其后潘某某以46000元的價格將其中一名女嬰賣于山東省巨野縣的任某某夫婦，另一女嬰寄養在潘某某親戚家。后兩名女嬰均被解救并送還王某某一家。 2013年4月某天，黃某某所生的一名女嬰。潘某某從張淑俠處以1000元的價格將女嬰買走帶回家中。后該女嬰死亡被拋棄。 2013年2月28日，武某某所生的一女嬰。潘某某以20000元的價格將該女嬰買走。其后以46000元的價格將該女嬰賣于河南省滑縣大呂莊村的和某某夫婦。該女嬰已被解救并送還武某某家人。 2012年4月某天，賀某某所生的一名女嬰。潘某某以20000元的價格將該女嬰從張淑俠處買走，張淑俠將其中15000元交予賀某某的丈夫。后因女嬰家人反悔，張淑俠讓潘某某將女嬰送還賀某某親屬。 2011年11月某天，尚某某所生的一名男嬰。潘某某以47000元的價格將該男嬰賣于山東省巨野縣獨山鎮煙王村的王某某、呂某某夫婦。該男嬰已被解救。 陜西渭南產科醫生張淑俠涉嫌拐賣兒童案于昨日在渭南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審理，公訴方指控被告人張淑俠共實施拐賣兒童犯罪6起，涉及被拐賣嬰兒7人。庭審歷時約6個小時，將擇日宣判。在庭審中，一條涉及陜西、山西、河南、山東等省的“販嬰鏈條”逐步顯現。 昨天上午9點，張淑俠被兩位女法警帶上庭時，周圍相機的咔嚓聲響成一片。高高的馬尾并沒有給她帶來更多的精神氣，倒是暗紫色棉衣襯得她臉色更加暗黃。 此時，雙胞胎女嬰的父親祁昆峰已坐在家屬席的正中，他從張淑俠一進門就一直盯著她，面無表情。 開始陳述身份，張淑俠的聲音很小。但聽到“偵查階段她對自己販賣兒童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時，她開口否認。“當時我是想悔罪盡量想把自己說得好一點，但真實情況不是那樣。”張淑俠說。 對于“來家小孩”和雙胞胎女嬰，張淑俠均表示，是因為母親懷孕去檢查時確實存在疾病，所以向家屬如實告知，是家屬自愿放棄孩子的。張淑俠稱，雙胞胎共用一個胎盤，患雙胎輸血綜合征可能性非常大，而且羊水也一個多一個少，營養不良，生長發育不好。“我跟他們說，兩個女嬰一大一小，而且難產，他們說大人好就行了。” 聽到這句話，一直把手按在臉上的祁昆峰閉上了眼睛，用手捂著嘴，長久沒有放下。實際上，從聽到自己的案子開始，他就睜大了眼睛，一直朝著被告席的方向，抬高的眉毛把額頭撐出了深深的皺紋。當張淑俠說事發過程時，他不時撇撇嘴，和旁邊的人竊竊私語。 在庭審過去一個多小時后，張淑俠要求站起來。在此后的四個小時中，她五次提出要求站立聽審，并不時用手在后背搓動。她的第二代理律師說，她身體不好，腰肌勞損得很厲害。 在提到她的接頭人潘某某如何聯系其他人販賣女嬰時，張淑俠每次都回答“與我無關”。當法庭第三次詢問她對這些人的犯罪事實是否有異議時，她賭氣似地說“我拒絕回答”，引起旁聽席中一陣淺淺的笑聲。當法庭表示回答問題是她的義務時，她停頓了數秒，才再次作答。張淑俠的辯護人還向法庭提交了1998年以來，張淑俠獲得的15份榮譽證書，以及近百位患者的請愿書，希望酌情量刑。 下午5時40分，庭審結束前，張淑俠做了最后的陳述：“首先我懷著內疚的心情向受害者家屬說聲對不起……我錯了，希望你們原諒。”說到這里張淑俠失聲痛哭。這是她在庭上第二次哭泣。第一次是說到公安人員認為她為販賣嬰兒故意參與多起并非她負責的接生。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次她突然轉過頭，準備向眾人下跪。她承認對自己管理不嚴，對病人大包大攬，連說兩次“錯了”。“我對不起我家人也對不起患者，我愿認罪服法。”說完最后一句，她又欲下跪，被法警拉住。 不過這一幕祁昆峰并沒有看到，在上午庭審后，祁昆峰迅速離開法庭，他說，自己是來看法庭怎么審，至于怎么判，按照國家的規定來。當記者問他是否同意張淑俠的解釋時，他搖了搖頭，便不再作答。 庭審焦點 “來家小孩”有沒有確診患病 張淑俠稱，“來家小孩”母親董珊珊去醫院診斷時，確實患有梅毒。而梅毒通過母體傳染給嬰兒的可能性非常高。其家人聽說后就放棄了，說是保大人，把小孩處理掉。 公訴方提出物證指出，董珊珊的富平縣醫院免疫報告單上，梅毒螺旋體抗體結果是“有反應性”，但參考值是“陰性”，而到了富平縣婦幼保健院的生化報告上，這一項變成了弱陽性，且這一項是用手寫體改動過的。 公訴方表示，即使董珊珊患有梅毒，但是否已經傳染給孩子并沒有確診，張淑俠這種行為存在主觀故意性。 在“來家小孩”的診斷單上，還有“有畸形，尿道下裂”等描述，且“有”是從“無”字改動而成。張淑俠解釋，因為當時孩子已送走，家屬又反悔了，怕家屬鬧事，所以她才讓同事把字改了，加了其他癥狀，“讓家屬好受些”。 家屬主動放棄孩子 張淑俠是否擔刑責 記者注意到，檢方的公訴意見認為，的確有3起案件的嬰兒是在被家長主動放棄后，由張淑俠抱回家中，并無欺騙行為存在。但檢方同時表示，在新生兒因缺陷而父母自愿放棄的情況下，醫護人員作為中介促成收養關系，如果沒有獲利行為，一般不追究刑事責任，但“張淑俠的行為并非如此”。 盡管一再為自己的行為開脫，但篡改病歷、在不能確定孩子有缺陷的情況下便勸說父母放棄、有償販賣等行為，已經讓張淑俠觸犯了法律的“高壓線”。 被拐兒童家屬：她哭晚了 “來家小孩”的母親董珊珊，因張淑俠的診斷引起了婚姻危機，并稱遭到家庭暴力，已把來國峰一家告上了法庭。 昨日上午，從娘家趕來的董珊珊晚了一個小時，無法進入庭審現場。下午1時許，記者收到董珊珊的來電，她說在法庭外-3℃的環境里待了兩個小時，實在等不了了。 記者：張淑俠稱，當時她只是說你有梅毒弱陽性，有可能傳染，并沒有說孩子畸形，是這樣嗎？ 董珊珊：生孩子疼得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第二天醒來后發現孩子沒了，我要孩子，她就跟我說孩子畸形。第三天一個和她同辦公室的胖胖的男的把我叫過去，說了一大串，說孩子有很多病，男不男女不女，讓我出院回家。我說孩子沒找到我是不會回家的，管他什么，我自己懷的自己養，他能活多久是多久。但他們始終不說孩子在哪兒，第四天就攆我出院。 記者：張淑俠說你確實患病，可能傳染給孩子，所以才把孩子賣了？ 董珊珊：(如果是)有病的，買主為什么要來買？她是故意的，是她叫來人販子把人賣了，因為農村人文化低，她那樣一說，大多數人就算了。 記者：她在庭上哭得很厲害。 董珊珊：晚了，她哭晚了，早干啥去了，挽不回來了，世間沒有后悔藥。 我還叫她姑呢。(生完)第二天我還說，你不用把孩子抱回醫院，抱回我們家就行了，這事就算了，但她還是始終推辭，說處理了，埋了。 張淑俠辯護律師 張淑俠有罪 庭審結束后，張淑俠的辯護律師、陜西眾邦律師事務所金韜在庭審后接受了記者采訪。 記者：你為張淑俠做的是罪輕辯護？ 金韜：是的，張淑俠的確有罪，但對公訴方的指控有些地方有異議。公訴方指控了六項罪名，其中兩項我認為不成立，即趙進良家和賀家的(作為隱私未公開審理)兩項，因為他們(的情況)都是嬰兒家屬主動不愿意撫養的。 還有一個是黃少妮嬰兒販賣后死亡作為罪名的加重情節，我覺得也不成立，這不是張淑俠主觀故意致死的。 記者：你覺得張淑俠不能算主犯？ 金韜：不算是主犯，是共犯。不過拐賣兒童案是每個環節都構成犯罪，不同的只是各自在整個過程中起到的犯罪地位是什么。 記者：有媒體稱其實找回來的孩子基本都有病，但是這方面的證據庭上沒有展示？ 金韜：孩子后期檢查到底有沒有問題，這方面的證據控辯雙方都沒有追究。因為整個案件不涉及兒童的身體狀況，不管有病沒病，拐賣了都構成犯罪。 雙方的爭議是犯罪主觀惡意的大小及犯意的產生，我認為這在于張對孕婦病情的描述以及對孩子將來可能患病情況的描述，換句話說，是家屬先同意放棄兒童，還是她為了販賣兒童，游說家長放棄兒童。孩子患病與否不影響定罪量刑，即使孩子患病，販賣也是犯法，這是沒有爭議的。 記者：沒有當庭公布結果，你對庭審和量刑有什么看法？ 金韜：我對庭審很滿意，法官也充分讓控辯雙方發表意見，相信法院能給出客觀公正的判決。但現在公訴方沒有量刑建議，所說的都是根據法條，我也不好猜測。如果我們的辯護意見被采納的話，可能會對她的量刑有幫助。 一個孩子的被拐賣過程 被張淑俠賣了2.16萬元 又被中間人賣了5.98萬元 55歲的張淑俠是富平縣婦幼保健醫院婦產科原副主任醫師，也是該縣遠近知名的產科權威，原本在今年10月就當“光榮退休”。然而，一起報案揭開了她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今年7月20日，陜西富平警方接到產婦董某某的丈夫來某某報案，懷疑新生嬰兒被婦幼院醫生張淑俠拐賣。 “7月16日晚上7點多我媳婦進入產房，兩個多小時后生下兒子”，來某某說，在這段時間里張淑俠曾從產房出來告訴他，他的妻子是乙肝“小三陽”，又有梅毒，建議不要這個孩子了，因為孩子生出來后會危害社會，也不能上學。“她也給我爸我媽做思想工作，說這孩子不能要，從胎里帶的病很難治，治不好。” 當晚，張淑俠將男嬰抱回家中，打電話聯系山西省臨猗縣的潘某某。7月17日凌晨3時許，潘某某和其子崔某駕車來到張淑俠家中，以21600元的價格將男嬰買走帶回家中。其后潘某某經王某某和黃某某介紹，潘某某丈夫崔某某從旁協助，在其家中以59800元的價格將嬰兒賣于河南省內黃縣梁莊鄉后河村的朱某某。 8月5日，該男嬰被富平警方解救并送還來某某、董某某夫婦。 公訴方的起訴書顯示，張淑俠和該案其他的幾名犯罪嫌疑人以類似的作案手段，從2011年11月至2013年7月，共作案6起，販賣7名嬰兒，并致一人死亡。其間，張某獲利從幾千元到幾萬元不等。 一個父親的“送嬰”之路 未婚生女不愿撫養 父親收了張淑俠1.5萬元 在6起案件中，賀某家(因隱私未公審)因夫妻二人未婚先育，且兩人收入不穩定，不愿撫養小孩，要張幫忙處理。事成之后，中間人潘某某給了張兩萬元，張給了賀家一萬五千元。 而在黃少妮的案件中，嬰兒確實患有缺血缺氧性腦病、先天性心臟病等多種疾病，家長要求處理。當時張淑俠未參與接生，而是由另一位醫生交給了一位清潔工處理，清潔工又找到張淑俠賣掉。 張淑俠表示，前一起案件，賀家改變主意，她又把孩子送了回去，把錢退給了潘。而第二起，她是看在嬰兒沒人要、可能活埋的情況下，才于心不忍幫忙處理的。 公訴人表示，賀家要求把孩子送養，并非要賣給人販子，這違反了家屬意愿。第二起，張淑俠明知孩子有多種疾病，還讓新生兒處于不安全的狀況下，在拐賣過程中致使嬰兒死亡，作為醫護人員是更加不可容忍的。 辯護律師認為，張每天都會遇到很多類似家屬不要的情況，不可能親自救死扶傷，而且嬰兒死亡是因為疾病，并非張淑俠主觀故意。 在庭審過程中，對于辯方提出的多項意見，法庭表示不采納。 一條涉及4省的作案鏈條 中間人跨省賣嬰 張淑俠：第6回才覺不對勁 隨著庭審的深入，一條涉及陜、晉、豫、魯4省的作案鏈條漸漸清晰。 勸說家屬放棄嬰兒。在6起案件中，產婦的家屬與張淑俠多是“熟人”關系，比如董某某的公公和張淑俠是同村也是中學同學，王某某的婆婆是張淑俠的初中同桌。出于對她醫術和人品的信任，當張淑俠說“產婦有傳染病”、“孩子畸形”、“花大錢也治不好病”，并勸說他們放棄孩子時，產婦及家屬都對其深信不疑，甚至心存感激。 掩人耳目抱出醫院。“我是醫院的技術權威，我說的話他們都相信。”張淑俠在法庭上供述道，和她一起工作的其他醫生和助產士對她言聽計從，還為她修改病例、違規從醫院抱出嬰兒打開方便之門。當天的庭審中，出庭作證的幾位富平婦幼保健院醫生和助產士也證實了這一點。 聯系同伙賣出嬰兒。將嬰兒騙到手后，張淑俠便將孩子賣給她的下線—山西省臨猗縣的潘某某。據張淑俠交代，潘某某來醫院就診時和她結識。剛開始，潘某某聲稱，自己的兒子兒媳無法生育，希望張淑俠能幫她從醫院抱養別人不要的孩子。“我一直以為是給沒孩子的家庭幫忙，是在做善事，直到第6回我才覺得不對勁。”張淑俠說。 尋找“買家”二次販賣。潘某某在付給張淑俠幾千元至幾萬元不等的酬勞后，便從張淑俠處將嬰兒帶走，然后尋找“買家”加價販賣嬰兒。“買家”多居住在農村地區，或因無法生育，或是受“傳宗接代”等傳統觀念的影響，不惜花錢“購買”嬰兒。比如，花59800元“購買”來某某兒子的朱某某，就是因為生了三個女兒，受傳統思想影響，怕沒有兒子被村里人瞧不起。 |